淘宝主播发财(原名高祥)把脸凑到手机跟前,无数条“某某进入直播间”的消息滚动。“根本来不及看人名。”他微微坐定,不再弓着腰盯住跳动的弹幕。
这是谦寻旗下首个矩阵号直播间“蜜蜂惊喜社”开播的第一天,百万人瞬间涌入,六名打头阵的主播占据半个屏幕,曾做过主持人、产品专员的发财是其中一位。屏幕的另一边,用户们打量着“被选中”的新主播团……
自此,“烈火烹油”式的一年开始了。
(资料图片)
从2022年2月12日起,发财的时间被切割成以半小时为单位,日常则被过品、直播和赶场填满。身处急速狂奔的快车道上,连睡眠都不由自己掌控,他无法决定几点入睡、几点起床,一天只有五小时属于自己。
但在更多人眼中,发财无比幸运——这个新人主播的成长曲线太陡峭了!在直播电商格局已渐趋稳定的当下,不少人需要在这场不可控的游戏摸索许久。而这时候有一只手推一把,他便冒了头。随着蜜蜂惊喜社的开播,这名90后电商主播正被越来越多人知晓。
和发财一样,从去年年初到今年,谦寻的“琦儿”、美ONE的“旺旺”、宸帆的“香菇来了”(主播名)相继走向台前,这些见证过直播时代浪潮的人,转身成为二代主播的代表。
2018年-2021年,依靠着平台的助推、勤奋无比的日播节奏、强大的团队支撑,顶流主播曾牢牢地占据了金字塔塔尖的位置,而后,一些众所周知的变局降临。时代的齿轮转动,属于超级主播的时代缓缓落幕,行业逐渐回归到更为正常的商业模式。二代主播的崛起,恰恰搭上了去超级主播化的历史进程,他们或主动或被动,最终走到大众面前,瞄准的是更为细分的人群及需求。
他们和一代主播不同,新主播的养成,自然离不开流量的拥簇。一代主播的影响力加成,机构对其资源的倾斜,高频次的曝光,粉丝在小红书或者微博话题下的讨论助推了二代主播们的出圈。
在采访中,发财并不觉得自己是凭借流量“逆天改命”的人,走到台前之前,他也经历过很多个黯淡的夜晚。
他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好胜心的人,最大的愿望不过是开心懒散过一生。可他偏偏又对直播有极致的好胜心。
“我曾是被拦在门槛外的人”
约访一名带货主播并不容易——凌晨三点后他们才能腾出一段时间聊聊。在团队给出这个时间选择后,很快反应过来,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是一个非常规时间段。
在谦寻大楼的露台上,发财快步走来。他相当符合主播行业的主流审美:帅气、有亲和力、表达清晰、情绪时刻保持昂扬……采访中,偶发的咳嗽声会突然截断对话,缓和过来后才能继续。嗓子不太好,是主播们的“职业病”。
“我最害怕大家觉得,主播谁都能做。”发财说,如果抱着赚大钱的心态来直播电商,90%以上的人应该会失败,直播是个有门槛的事。
这并不是“凡尔赛”的说法,他也曾是被拦在门外的人。
2013年毕业后,发财进入安徽卫视,一待便是八年。在电视综艺时代,他是绝对的“优等生”,拿奖拿到手软,独自挑大梁多个节目。
2021年,随着传统媒体行业尤其是综艺版块大幅度萎缩,发财北上,入职一家北京的直播公司。彼时,超头主播经历了“现象级”的蹿红,几乎所有行业都对直播敞开大门,许多人的夜晚,就在直播和看直播中消磨过去,有人相信这里依然隐藏着时代的巨大机会,网红KOL、主持人、素人都纷纷下场,大家都想在直播电商中另辟蹊径,无奈通道太拥挤,他们最终陷入一种相似的循环。
“大概6个月的时间,每天播6个小时,平均在线只有30-60人,小半年没有收入。”发财回忆起那段经历。外形帅气、口条顺、应变能力强,他曾经在电视综艺时代引以为傲的特质进入直播电商中,却显得有点冷。偶尔有人点进直播间,待了几秒钟就退出去,或是留下“这人长得还行”的评论。
他跌到了职业生涯的最低谷,从北京回到了合肥。“那段时间很痛苦,我有那个心气,但是能力匹配不上想要达到的程度。”在这场不自主可控的游戏里,他想不明白自己缺了什么。
转机来自一条微信。曾在2020年安徽春晚与发财有过交集的薇娅,给他发了一条信息,提了一些直播相关的意见,并邀请他来谦寻试试。
那一年,发财30岁。
“一个放弃欲望,又重新捡起欲望的主播”
而立之年,再次辗转去新的城市“拓荒”,需要勇气。
发财用了22天,走了一遍自己长期生活过的地方,今天在陕西,隔了一天,他又出现在四川,试图在旅途中找寻答案。“在这个过程中,我想明白了,过往的生活没有遗憾,可以开始接受新世界的冒险和挑战了。”
但到了谦寻,发财的第一份工作并不是主播,而是产品专员,从直播电商行业最基础干起,每天忙着选品、测评、接受主播的灵魂质问,了解如何把商品推荐给合适的人,通过商品建立和粉丝的信任。
后来,发财做过薇娅直播间兼职模特,也做过薇娅的助播。耳濡目染中,他开始明白“不从根基上理解直播电商行业,做不了真正的带货直播,这个根基就是货品价值观导向、选品推荐的态度、以及主播自身的专业素养。”他将这段经历比喻为补短板的过程。
这段隐于幕后的时期,成了发财抓住机会的绳索。2022年,公司打算筹备一个助播组成的新直播间,名为“蜜蜂惊喜社”,有梗、反应也快的发财成为其中一位。
被选中,如果对少年时代的他来说,绝对是不一般的感受。但如今,他的第一反应是惶恐,“我行吗?”这种对自己的质疑时不时会出现。
“你的机会来了”、“抓住它!”无数陌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喧嚣,他伸手抓了这次机会。
被推至台前的还有另外五个人——昊昊、多多、小涵、小迎、凯子。此前昊昊是招商,多多、小涵、小迎则是直播间模特。
第一场开播也来的突然,几人都没太做好准备,有人还染着紫色的头发,有人直接穿着此前主持“卫视春晚”时的大红色西装上台……
谈及为什么是他们被选中,发财聊起了六位主播身上共同的特点。“我们身上都或多或少带有直播浪潮时代js的印记,从最强压的环境下出来,见到直播电商最顶峰的样子,也明白背后的付出。”
每次直播都是一场节奏高度紧张的战斗,像大考小考不停的交替洗礼。在这个过程中,发财把曾经碎了一地的自信捡了起来,在直播中一点一点重建。
第一场直播,观看数很快超过了100万,第二天突破300万,第四天突破1000万,一周年狂欢销售额破亿,于新人而言,这是很不可思议的数据。
“钱和烦恼都来了”
直播间火了,钱和烦恼都来了。
被推至台前的几位助播,身上或多或少被贴了几重新标签:成功、幸运、一夜暴富……
谈及收入,发财坦诚地说:“的确比以前多,但没有大家想象的多。”他毫不避讳地说自己想要多赚钱,但赚的都是良心钱,他懂得必须爱惜羽毛,对选品有着严格的标准。走到台前一年多,他的存款并没有如大众想象中爆发式增长。针对“网红主播偏爱买大平层”的大众认知,他坦言,目前自己还没在杭州买房。
伴随流量而来的,也有质疑。
一是需要更专业。以发财为例,在做蜜蜂直播间推出的茶文化IP专场“蜜蜂侦茶局”时,便受到了一些粉丝的质疑。“蜜蜂惊喜社”账号目前超700多万粉丝,横跨多个年龄层,不少人精于此道,有些甚至是喝了很多年茶的老饕客,有粉丝会直接在弹幕中提到,“主播拿盖碗的姿势都不对”。
发财明白,自己的功课还做得远远不够。每天下播之后,他更是“疯狂”学习茶知识,恶补茶文化,也慢慢收到了更多粉丝的肯定和好评。
二是偶发的“直播翻车”。在直播间演示商品时,一个小小的操作失误,都可能引发舆论风波。
“东西在台下演示的时候永远没事,但一上主播台,不可避免地出点意外。”日前,在演示一款不粘锅时,发财在台下试了数遍都成功了,偏偏在台上,鸡蛋直接粘到侧壁上,他默默地将鸡蛋铲下。
这种“见了鬼”的事情,他偶尔会遇到。“但是我知道我对这产品是有底气的,它就是不粘,买回去以后你怎么试他都不会粘的。”这份对产品的自信,来自于选品时的亲自测验。
超级主播“退场”,二代主播上位
在直播电商这个竞争激烈的战场上,除了传统巨头淘宝直播外,有电商新贵抖音直播,以及异军突起的视频号直播,还有初入直播场域的小红书,平台正面交锋,用不同的“刀法”分割起了直播电商这块大蛋糕。
机构相继走向了矩阵化和多平台运营的道路,将资源分配到更多主播身上,重建一个没有超头主播的“直播帝国”。
于是,离超头主播最近的一批人,开始在直播间独当一面。
在后超头时代,曾经的金牌助播琦儿开始独立直播,用个人IP的影响力吸粉;主播朱旺旺也开始声名渐显,在大多数人眼中,她拿到了一出助播逆袭、大女主上位的剧本。
采访中,发财并不赞同所谓“逆袭”的说法。
“助播在某种维度上,比主播都难做,要观察粉丝的评论、现场的状态、样品的排布以及主播的状态,同时进行抛梗、接梗,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。”在他看来,如果能当好一个助播,将来一定会是个稍微全面全能的主播。
当被问及是否期待成为下一个旺旺?发财坦言:“我尽力在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,如果有人关注到我,我很感恩。”
今年是淘宝20周年,这20年间,有一批年轻人打破了条条框框,如发财这般的年轻人,在探索自身无限可能的同时,创造了万千生活方式。
卷入流量的漩涡后,发财的生活发生了巨大改变。
一个曾在学生时代稍显佛系的人,进入了最忙碌的行当。很多时候,他来不及规划,来不及想“破圈”。前一天的成功永远是昨天的事情,一觉醒来就不算数了,马上要开始新的一天。行业飞快地变化,排期就在那里,待播的商品堆叠起来,像是一场打不完的“俄罗斯方块”游戏。
他会喊累,会放空,也会在深夜突然大脑空白。
他曾听过一句让他印象深刻的话,“不用去羡慕站在山顶的人。上山的路程挺难,但可以稍微努力下,做一个能够站在顶楼看风景的人”。疲惫的时候,这句话一直激励着他。
“最近有没有小愿望,忙完想干点啥?”采访最后,我们抛出这样一个问题,他犹豫了一下:“好像没有,我就希望好好睡一觉。”
“时间快到了,走吧!”发财看了眼表,和众人打完招呼后走进电梯。很快,又一场直播要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