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个生活了无生趣的男人,从不把这个月的薪水留到下个月,没有家人,朋友控制在一到两人,失业中。
“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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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与一个朋友在酒吧推杯换盏,倾倒苦水,不多时便已目眩头晕,脸颊红扑,过去之事一一复现脑内。
我借着尿意进了洗手间,
朋友不动声色递给了我一张名片,让我去找这个人,当我按照地址走进一条巷子深处,看见那栋两层高的自建房时,方才察觉自己的可笑之处——我与酒吧那人是头次见面,并算不得朋友。
这条巷子是老城区的遗骨,所有建筑还与我儿时住的社区无二,老旧、破败、丑陋,像某部西班牙电影里调出来的黄昏色调,我不可避免地被拉进过去的某个时间,但瞬息之间便又湮灭在了风中。
我听见喉咙深处干渴的喘息,像野牛一样,于是一瓶水便递到了我的面前,我不知所措的接过,递水的主人是一个孩子,长着一张看上去昨天是孩子,今天是孩子,以后永远都会是孩子的面孔。
于是我被一个孩子领进了那间屋子,踏进大门的那一刻,我毫不怀疑我看见了科学怪人,这令我哑然失笑,他的扮相和1931年詹姆斯.惠尔导演的那版别无二致,弗兰肯斯坦利用尸体的残片和从实验室偷盗的心脏创造了他。
他问我来此的目的,我告诉他我想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,这听起来俨然是小说的台词,但科学怪人也是小说里的角色,我有理由相信这是我们唯一的共通语言。
“那你知道之后呢”科学怪人问我,我告诉他,我可以以此活着,我是一个无时无刻都在为自己的决定后悔的人,我如果知道我倒霉的一切源头,我便可以从源头开始想象,为我自己想象另一段合乎逻辑的幸福人生,但我没办法从出生开始想象,首先我并没有那时的记忆,另外我或许某些步骤做对了也说不定,我想象我的人生就像一张AI棋谱,每一步都是一选。
科学怪人说这很简单,他完全可以创造一个我的复制品,按照人生一选活至今日的另一个“我”,从此我不仅可以想象,还可以直接观测另一个“我”的人生,我多疑的让他出示证据,他指了指小女孩,他告诉我,他给她取名叫玛丽。
原来弗兰肯斯坦创造了科学怪人,科学怪人创造了玛丽.雪莱。
但造人需要的材料需要我自己准备,所以要创造出一个“我”需要哪些东西?我是被什么结构的?
我想起了上班时读过的一本小说,于是第二天来小屋时我在口袋里装了一只老鼠,然后在科学怪人的面前将老鼠捏死丢上了他的实验台。
我在小学五年级时曾经目睹过几个孩子用火烧死一只老鼠,信佛的奶奶告诉我人不可杀生,不然往后便会恶报连连,我恐惧于此,观者有罪,待孩子们玩腻离开之后,我从一团灰烬中取出了老鼠的残躯,用泥土掩埋住它的尸身,郑重地为它磕了三个头,其实孩子们并没有走远,他们生来便住在此地,但又是此生头一次遇见为老鼠叩首的高年级少年,他们早早养成了毁灭不解事物的习惯,所以我在被低年级围殴后便将老鼠从泥土中刨出丢进了垃圾桶。
我找到的第二件物品是一面镜子,平平无奇,清晰映照我的丑脸,这缘于我以前做过的一个梦,在梦里我看见了离开多年的母亲坐在我面前对镜化妆,房间一片惨白,光照过度,我询问她时间,她告诉我醒了就应该起床。
醒来时窗外狂风大作,暴雨倾盆。
我的第三件物品便是一盘磁带,磁带里刻录了一段雨声,我曾会为了三四月雨水过多而全身虚脱,拒绝上学。
我认为这些都曾使我倒霉透顶,不过都不及最后放入的那张彩票,很显然是一张没有中奖的,我第一次购买彩票是新年来临之前,我用了一个小时和人谈论如何花这笔奖金——这曾是我最后的希望。
但我明白现在一切不幸都要结束了,科学怪人即将帮我造一个完美的“我”,我的余生从此便只需要观察他便可以了,他会代替我去和某个女人白头偕老、并代替我事业有成。
我怀揣着希望焦急的等待,不知觉间扇开了一股脸部的瘙痒。
科学怪人把另一个“我”推了出来,我从惊喜变作了失望和绝望。
他与我并没有任何分别。
科学怪人遗憾地告诉我实验失败了,因为混进了一只蜜蜂,那黄昏时分的从蜂巢飞出的幽灵让你变成了今天的你。
我等待着另一个“我”醒来,他一睁眼便开始流泪,怀念地告诉我那个下午天空的颜色,从天而降的花圃,最后,像是从枯井中升起的,四分五裂的星星。